第一次上“现代文学”那天，赵翔仔细打量走上讲台的胡文端：不到五十岁，身材瘦削，戴一副窄边眼镜，头发已经花白，温文尔雅，还略有些绅士风度。连灰色咔叽布的中山装也是细心熨烫过的。但他情绪不高，讲课时没有别的老师那种感人的激情，好像正在做一件他并不愿意做而又不得不做的事，和赵翔想象中的那个潇洒诗人胡文端、博学睿智的学者胡文端相去很远。他出口谨慎，教态呆板，从他时不时要看讲稿这一点推断，他给大家讲的早已详详细细写在了讲稿上，他现在做的就是把文字符号逐一变成声音符号。他一步不离地始终紧紧围绕着教学内容，不多说一句话，并且特别注意引用马、恩、列、斯、毛的言论。赵翔注意到，他引用“经典言论”的频率明显超过了教“马列主义基础”的葛志洪教授。他的教学风格更和别的先生不同。不过仔细听来，正如高年级同学介绍的，先生的学问是一点也不必怀疑的，他很有见识，能抓住要点做透彻的分析，绝非处处搬用别人现成的结论，逻辑也很细密。赵翔看着讲台上小心翼翼的胡老师，拿不准主意，自己应不应该找机会去拜访他。他想，他未必欢迎学生这时候去拜访他，反正来日方长，还是以后再说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