丈夫周正群接受审查后,市总工会对她的态度忽然发生变化。以前孟荷可以不坐班,有事只管跟部里的同事说一声,去忙便是。现在不行,她得一天八小时坐在那里,偶尔外出,必须到主管领导那儿请假。孟荷受不了这个,请假倒是无所谓,关键是领导的目光。孟荷以前没发觉,人地目光会这样复杂,以前在总工会,孟荷处处沐浴到的是春风,是阳光,所有的目光都灌了蜜似的甜,温暖,让她老是赞叹世界太过美好。自打那件可怕的事发生,仿佛一夜间,秋天便席卷了整个世界,所到之处,都是雨打芭蕉的声音,是秋风扫落叶的声音。人们看她,不再是满含微笑地,怀着敬意地,也不再是毕恭毕敬,不再是“亲如一家”。一夜间,人们的目光放肆起来,斗胆起来,由原来站在山底观险峰般奋力往上攀地目光变成了笑傲天下的目光,就算客气一点,也是那种隔岸观火的暗含着幸灾乐祸的目光。孟荷受不了,真是受不了。
孟荷的人生里,压根不具备这种经验,她在人生最好的时间段嫁给了周正群,此后便是一路凯旋。一路高歌,一路微笑,她原以为人生就该如此,不会有什么阴云或狂风,更不会有冰霜雪剑。所以她能一路微笑,一路轻歌,始终保持平易近人地和蔼和谦逊。现在她才明白,假的。所有这一切都是假地,她一直被生活蒙骗着,活在假象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