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二) 一些可能与“通史”有关的西方词语和中文里的“通史”之异同
首先让我们逐一地考察一下有关的西方词语。为方便计,以英文为主,偶尔附以其他西文。
(1)General history:这个词最容易在中文里译为“通史”。其实,general 来源于拉丁文的genus,原意是种、类(kind 、class),凡同种、同类之集合即可以此词表达之,所以有“全体的”、“普通的”、“总的”、“一般的”、“概括的”等等意思。在一般的英文书目里,凡是在 general 项下的都是一般性的、概括性的书籍,以别于专门性的、原典性的书籍等。历史书而冠以此词者,即指内容为一般性、综括性的,如前述的A General History of Europe,就是所述非指欧洲某一国或政治、经济、外交某一方面而言的综合概括的欧洲历史;其他某一地区、某一群岛或某一族属之人的历史也有冠以此词者。此类书中的确也是包括了从古到今的内容,不过这一点不是这个词的重点意义所在。
(2)Universal history,即俄文之ОБЩАЯ ИСТОРИЯ、德文之allegemeine Geschichte:这个词也是最容易译作“通史”的,不过它很少用在历史书名上,却常用于关于历史学的讨论中。例如,康德在《世界公民观点之下的普遍历史观念》的“命题九”里就说到了“普遍的世界历史”。[123]何兆武教授在此词下作了这样一条译注:“‘普遍的世界历史’一词原文为 allegemeine Weltgeschichte, 相当于英文的 universal history , 或法文的histoire universelle, 字面上通常可译作‘通史’;但作者使用此词并不是指通常意义的通史或世界通史,而是企图把全人类的历史当作一个整体来进行哲学的考察,故此处作‘普遍的世界历史’以与具体的或特殊的历史相区别。”在这里,何兆武教授一方面说明这个词“字面上通常可译作‘通史’”[124]另一方面,他又准确地把“普遍史”(或译“普世史”)与我们常用的“通史”作了区分。我觉得他的这一番解说很好。因为,一方面,既然是“普遍的历史”,那么就应该包括时间上的普遍性。例如,克罗齐就曾经说:“普遍史确乎想画出一幅人类所发生过的全部事情的图景,从它在地球上的起源直到此时此刻为止。事实上,它要从事物的起源或创世写起,直到世界末日为止,因为否则就不成其为真正的普遍了。”从这一段话看,他是把普世史当作包括一切时间在内的历史了。不过,他明确地认为,这样的普世史是不可能有的。而当他随后给普世史举例的时候,所举的就是波利比乌斯所著的《历史》(The Histories)、奥古斯丁所著的《神国》(Civitas Dei, 或译《上帝之城》)和黑格尔的《历史哲学》。[125]在其中,波利比乌斯《历史》所述主要是第一、第二两次布匿战争间事,历时不过70余年,加上其绪论所涉也不过百余年,所以照中国传统看来,那只是断代史;但是此书涉及罗马所征服的地中海世界,所以仍然被视为普世史。奥古斯丁书实际是以基督教为主轴的世界史。黑格尔的《历史哲学》也是世界史,他本人在此书的开头一句话就是说自己的讲演题目是philosophische Weltgeshichte,即哲学的世界史。所以,严格地说,普世史的关键在普世或空间方面。何兆武教授的论述的确是很有启发性的。按universal 来源于拉丁文之universus (unus+versus),unus的意思是“一”、“同一”,versus (由verto变来)的意思是“转动”,一同转动的当然只能是一个整体,所以它的意思是“全体的”、“普遍的”、“共同的”等,因此这种史重在空间之同一,与我们说的“通史”之重在时间之连续,实有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