晓梅,这两天晚上的月色很好,我为着俗事,不能和你一路到中央公园去踏月,这是多么惆怅而不幸的事。今天下午,坐在空洞而明了的窗下,悠悠的南风,吹动窗外妩媚而娇艳的夹竹桃花,送来一阵清香。我在这一刹那里面,得到无穷的快感,心房里充满了愉快。那窗外的夹竹桃花,它在那里舞蹈着,默默的微笑着,要引我做它寂寞环境里面的相伴者。但是我能够做它的相伴者吗?我已做了一个人的忠仆,我的心,同时也掏给她了。晓梅,聪明的晓梅!你应该知道吧?我做了一首小诗,望您指正。
狡猾的小鸟,
你不要对我卖弄你的歌喉,
娇艳的新花呀,
你也不要对我微露你的媚笑。
你们要知道我只有一颗心——仅仅的一颗心,
已献给我心爱的她了。
你们别痴心妄想,
我的爱——黄金的爱——丝毫不能分润给你们呢!
胡晓梅看了,冷笑了一笑,也不做声,把那两张信纸,依旧叠着,放到信封里去,却把它放在床上枕头底下。
从那天起,胡晓梅慢慢的回心转意,又觉得还是任放不错。恰好又得了一个消息,说是江南赵督军来了一个电报,要请任放到南边去,这一去不是师长参谋长,少不了也是一个红差事。任放若是做了一个大官,钱是有得用的,架子是有得摆的。此外虽然还有些小不如意的事,那也只好将就了。这样一想,就想提早一点,和任放言归于好。在她母亲面前,也微微露了一点口风。胡太太道:“是呀!我听说他要到南边去了,将来他做起督军省长来,也不可知呢。做督军省长的太太,是多么威风的事?你若愿意回到任家去,大家都好。”胡晓梅听了这话,默然不语。胡太太一见,知道她的心已动了。便道:“这样罢,我来送你回去。”胡晓梅道:“就这样回去,我是不去的。”胡太太道:“要怎样才回去呢?还要他来登门谢罪吗?”胡晓梅道:“那末,你送我去,就不算登门谢罪吗?”胡太太道:“唉!年纪轻的人,都要这虚面于,你既然不肯去,他哪里又肯来?这样罢,等我来打一个电话给他,约他逛北海,你在那里和他会面,好不好?”胡晓梅道:“这倒可以。”胡太太见胡晓梅已经答应,当天就打了一个电话给任放,约他明天下午三点钟,在北海漪澜堂相会。任放接了这个电话,也就猜中十之八九,心想叫我去,我就去,看你们怎样和我开谈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