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把鞋子放在鞋柜上吧,星期三来取。”他在床上对来人说。
老傅待那人离开之后又进入了他的冥思遐想。老傅喜欢在风湿痛当中想事情。这种时候,他就进入了自己过去的生活。他总是看见连接城市东部和西部的那座大桥,桥下面有他睡觉的地方,铺着稻草和破棉絮。那是种充满了激情的生活,那个时候他比较年轻,什么都不怕,他甚至敢在运煤的大卡车底下睡觉。城里除了苦力没有其他的工作可做,所以他白天里就去做苦力。到粮库背米,到煤栈运煤,到粪码头拖粪,到土方队挑土等等,有什么干什么。他觉得过得还不错,总比在乡下不死不活地挨饿要好。桥底下是他们这些粗汉的家,他混在这些人当中,没人会来捉拿他。河水是亲切的,早班轮船的汽笛声振奋着他的精神,他感到太满足了,几乎从未考虑过回家乡的可能。他差不多把家乡忘了个干干净净。有活干,又吃得饱,人在这世上还图个什么?老傅回忆到这里,嘴巴就微微张开,有种想笑的意味。但他立刻就听到了那个可疑的声音。
那声音是从公馆里传来的,滴滴滴,滴滴……像是旧式的电报机在发电报?不,也不像,倒有点像墙壁里头躲藏着一只无名小兽在说话。已经有好几次了,老傅被这个声音所吸引。他倾听着,在脑子里想象着这座公馆的黑暗的历史。那个时候,公馆里没有人住,只有几个看管者白天来守着。他就是在这个时期搭盖起这半间披屋的。好像是有某个部门明确地批准了他的要求。至于他自己当时为什么会产生这么聪明的想法,他想不清,应该是灵机一动吧。他本来就会一点泥水匠的活,所以几天就把这披屋盖好了。搬新居的那天,坡下的邻居还为他放了一串鞭炮呢。